茧起名乡土作家袁炳纲散文起名

起名 一一散文作者：袁炳纲

昨晚，渭南农业科技产业园的老同学打来电话，要我帮忙给他们产业园的三款水果酒各起个名字。

他说：这三款酒目前供不应求，市价前景可期乐观，只是没有个好名字，好比人生了帅哥靓妹，急忙起不下好名字一样。

他还说：今天他们有关人员专门开会商讨酒名，可大家想到的名字要么没有文化内涵，要么不怎么接地气，似乎都不尽善尽美。

为了使名字能恰如其分，他分别给我介绍了三款酒的特点特色：两款葡萄酒，一款色白，一款色红。白色的度数低，近似饮料，几乎无糖；红色的度数稍高，品相高雅端庄大气。另一款，猕猴桃做的，色香味和前二款一样，帅哥靓妹一样勾魂摄魄，饮者无一不啧啧称赞 ……

中国传统的酒文化历史悠久博大精深，茅台五粮液驰名中外，还有什么九九女儿红、老村长剑南春、西凤杜康古井贡酒、二锅头老窖酒鬼酒等等的等等，哪款不是红高粱电影中唱的：

喝了咱的酒

上下通气不咳嗽

喝了咱的酒

滋阴壮阳嘴不臭

喝了咱的酒

一人敢走青杀口

喝了咱的酒

见了皇帝不磕头 ……

真的值得骄傲呀，接了电话后，我一边哼着好酒歌，一边沉思：究竟起啥名字好呢？

这起名，好比给人头上买帽，得合适，大了戴上去晃荡，小了戴不上去，即使凑合硬扯硬拽，也只压住了头顶盖，像粗棍顶绑了一面小旗旗。

记得当年上小学时大多同学家境贫寒，戴的帽子几乎都是家里父亲或哥哥戴过退了役的，不是太大便是太小，帽子太大时给帽壳圈子周围用回形针夹一沓颇厚的报纸或白纸垫衬，帽子太小时又拉扯得断开了帽子底圈，反正给人的感觉是有伤大雅，像鲁迅笔下的旧毡帽朋友，甚至有点不伦不类。

和当年我们在宝鸡峡工地打坝，三队自称属狼的大个黑建社去理发馆理头一样。那时的理发，分用手动推子推和用剃头刀剃两种，没有现时的染烫拉等类型，所理的头型也简单，男性好像只有＂平头、分头、光头＂三种。

那天是个学徒娃给黑建社理，他学着师傅的样子客气地问：您理个啥头？

黑建社懵逼了，迟疑了一会儿方反应过来说：运动头！

着急时出奇事，这胡乱的起名也该算神来之笔，一下子让小徒弟云里雾里了，他迟疑找不着北了，转身去后边请教师傅：他要理运动头，我不知道是啥样子。

师傅问：你看他是个干啥的？ ＂看不来，八成是打坝的民工。＂

＂按平头理。＂师傅停下手中的活，转过头瞥了一眼后说。

…… 那一阵子，宝鸡打坝的民工接触的人基本上都是宝鸡市的工人，农民邋遢，形象不比工人那么讲究，一时整弄得有些工人教育懒散肮脏的儿子时也有了＂这我儿像民工＂的口头禅。

宝鸡市背靠秦岭，那时军工厂多，人家工人一谈论总炫耀地说自己＂X号信箱，XⅩ车间，XⅩX工种＂。这些话我们民工听多了听烦了甚至耳朵听得都磨成茧了，终于有高人想出了办法，也给我们打坝的民工起了高大上的名字：

三三四信箱，铲拉挖车间，车前铆焊工。嘻嘻嘻哈哈哈，多上档次，多么显赫，一个名字，使地位低下的民工一下子从下里巴人变成阳春白雪，犹如农夫变成公孙王子，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，也能盛气凌人，有显摆嘚瑟的资本了。

可凡打坝的民工都知道，这名字的真正内涵：

一天挣队上十分工，早上三分中午三分下午四分一一三三四信箱；每天的工作是给架子车（也有高人叫双轮压娃机）上铲土，拉土，挖土一一铲拉挖车间；累死累活，经常头上冒汗一一车前铆焊工。

多有意思，人不咋地，工作也不咋地，一个高大上的名字一冠，便可吹嘘炫耀，可以卖萌，甚至可以说他家在月球上，嫦娥是他的初恋，他家过年不放鞭炮，放的是火箭弹。

怪不得今年才二岁半的孙子和我玩时卖自己的玩具，稚嫩的嘴加上稚气的脸，但是老道的语言：摆摊，收摊，给钱，不要叫我娃娃，要叫老板。不得不承认现代人包装的厉害，我们老家有两个村一个叫三姓村，一个叫雪村。这两个村有两个爱折腾的，折腾着造马达。在两村交界处盖了几间彩钢瓦棚，买了几个马达外壳，便开始造制马达了。并给自己两个人的厂命名：

陕西省雪三机械厂。马达造成了，也远销了，可因为手工绕的线圈，匝数不够，功率达不到产品说明书的要求，要退货，公关小姐在省会西安市怎么也查不到那个＂陕西省雪三机械厂＂

…… 后有人说：西安市查不着，你看是不是市区外的县办小厂……

帽子都很大，但盛名之下其实难副，蚂蚁夸大国，蚍蜉撼大树，不自量力，宛如黄鼠狼站到粪堆顶强装镇山大王一样。

起名思索起来好像可以像如今某些有钱人那样姿意任性，天马行空一样无节无制，可是细一思量，还是有规有矩的，譬如我们村的人名，

曾祖父一辈叫金字辈，全都三字，名中第一字是姓，第二字是金，第三字则根据词语荣华富贵，老大荣，老二华，老三富，老四贵，挨到老五往后，另选一词语高风亮节，依次便成了金高金风金亮金节喽……祖父辈叫好字辈，词正大光明，名好正好大好光好明……到了父辈，则成为治字辈，词忠孝仁义……到了我这一辈，又成了秉字辈，词取勤俭持家……起名还有俗成约定，相当于律规一一即下一辈不能连上一辈的名讳，像唐代皇帝叫李世民，庶民百姓便不可用民而变通为夫。邻居一小老弟那年给他起大名，请教有点文化的我弟看他给他取的名讳合适不。他的父辈是润字辈，他不知道这律规，给自己取名为＂润民＂，长辈分了，后成为人们取笑他的笑柄。还有，农村人取名一般先有小名，虽猫儿狗儿羊娃牛娃都可以，但要注意一山不容二虎一一即不能和人家同名。村子虽颇大，文化人却不多，想象力真够不上丰富，后生的孩子起的名老和人家名字中的某字重合打架，不得不再次挖空心思绞尽脑汁。 可再次重合打架……一位怕麻烦啰嗦性格直耿耿的妇女那次对我说：我两个儿子起名时老撞车，后来一个叫＂将军＂，一个叫＂司令＂！ 有意思吧？这顶帽子有点大，正如她说的：虽然说将军不是真将军，司令也是假司令，但没有人再谈嫌找麻烦身气安然了。…… 欲穷千里目，更上一层楼。头一次给酒起名，得查阅一下酒的知识资料。 网上一捜，呀太多了，光别称雅称就有几十：

清圣、浊贤、欢伯、杯中物、金波、秬鬯、白堕、冻醪、壶觞、壶中物、酌、酤、醑、醍醐、黄封、清酌、昔酒、缥酒、青州从事、平原督邮、曲生、曲秀才、曲道士、曲居士、曲蘖、春、茅柴、香蚁、浮蚁、绿蚁、碧蚁、天禄、椒浆、忘忧物、扫愁帚、钓诗钩、狂药、酒兵、般若汤...... 囫囵一个夜，我几乎都在辗转反侧，参差荇菜，左右流之，最后我给老朋友回的微信是这样的：昨晚你出的题目答起来颇难。

先说白红二款葡萄酒吧：查阅有关酒史文化，得到＂圣、醐＂；圣是清色酒，醐是红色酒。 故余觉得两款葡萄酒名应以此二字切入，若二字名，可考虑：秦（陕西简称秦）圣，稷（陕西是后稷故里）圣，渭（你们的科技产生园在渭河边）圣，灞（渭南曾经有鸿门宴传奇的地点灞上）圣…… 而另一款则可镐醐（镐京西安）长醐（长安），还可以冠名醐觞（曲饮流觞），原（渭河平原）醐…… 若要三字的，后边加上＂汁液浆琼＂便行。 至于猕猴桃酒名，想起了古诗：红酥手黄縢酒，满城春色宫墙柳……就叫酥縢或酥縢春吧，也可以叫绿酥縢抑或奇藤异酥，因猕猴桃又叫藤梨奇异果软枣狗枣，故也可叫软枣酥抑或狗头酥……总之，你们人多智广，又有这几年的冠名经验，根据实际定夺吧，我毕竟是想当然，闭门造车。很快，老同学发来微信： 老同学，实在是让你费心了，我觉得很好，您还是造诣深！…… 愿我起的酒名能正中人家下怀，帽子戴上头不大不小合适。但我心知肚明：当今社会最难的就是＂合适＂，最最最难的是＂合合适适＂！

更何况，现在资本操弄的人浮躁任性，牛皮吹的能上天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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