胶皮店起名乡情散文楠木桥头的补鞋摊

乡情散文：楠木桥头的补鞋摊

文：吴建昌记得三十几年前在窑廊中学教书的时候，窑廊楠木桥西桥堍有个专门补鞋的小摊位，摊设在电线杆旁宣传栏下。补鞋摊的主人是个上了年纪的男子，自称姓龙，镇南龙庄浜人，大概源于此，所以姓龙，前来补鞋的人都叫他龙师傅，直到现在还记得很深。现在窑廊龙庄浜有座“龙庄讲寺”，寺内的塑料金菩萨高耸入云，香火很是旺盛。因我岳母家原住在楠木桥的南弄里，每次到岳母家，总要从补鞋摊前走过，也时不时地会驻足观看补鞋，当然也会时不时地拿鞋来补一下。一来二去地就由从打招呼开始到熟悉了龙师傅。

龙师傅按当时的讲法是“乡居民”，即户口在镇上，居住在乡下。龙庄浜当年是乡下农村的，尽管在镇的边缘。他原是一家农机修造厂的工人，当年精简回乡，后来政策落实，户口又回到镇上，但因年龄已大，无法进厂，只好凭手艺自谋职业了。

龙师傅为人随和，天生的韭菜面孔一拌就熟。补鞋是一项比较脏的活，拿来修补的旧鞋常常有出一股“臭豆腐”“香味”，但龙师傅却不以为然，只是露个笑脸，说句客气话。他的两手有点粗糙，跟街道边上的香樟树的树皮似的（当然有点夸张了），沾满了各种胶水。顾客来补鞋时，他的双手一定先在围裙上来回擦几下，再从顾客手中接过要补的鞋，反反复复仔细看过，然后点出鞋子存在的问题，讲出修补价钱。谈妥价格后，从“百宝箱”里翻出工具，开始工作。那工具五花八门，有钳子、剪刀、锉刀、钢锯、錾刀、针线、榔头等。当然手摇补鞋机是必不可少的。据他自己说好多工具都是他自制的，也有请打铁师傅特制的，这样用起来顺手。

记得有一个星期天的中午，我拿着我的白球鞋到龙师傅的补鞋摊去补。我的一双白球鞋（上世纪八十年代流行白球鞋）的大脚拇指的地方被脚拇指顶出了个洞，因为每天要跑步锻炼的缘故，脚拇指露在外面总不太雅观吧，且整双球鞋的鞋帮还是不错的，所以根据“修修补补在三年”的观念，心里也蛮舍不得丢掉的，于是前来请龙师傅补上一补，再将就着穿穿。。

我坐在龙师傅给的小矮凳上，看着龙师傅补球鞋。龙师傅先将球鞋拿在手里反复仔细地看了看，接着放下球鞋，从他的百宝箱里拿出了一块白色的厚胶布，剪成了比破损处稍大一点块状，而后左手拿鞋，右手拿着剪好的胶布，将胶布塞进鞋里，衬在鞋帮里面，然后压在补鞋机上。左手按住球鞋，右手摇动补鞋机。这样来回转动着，不一会儿，两只鞋就补好了。龙师傅用剪刀剪掉了鞋内外的线头，又用他长满老茧的右手摸了摸鞋头，递给了我，叫我试试脚。我脚朝鞋里一伸觉得很平整，不硌脚指头，蛮舒服。再看看鞋面，那一圈一圈的线，很圆正；线条之间宽窄均匀，很养眼。补鞋这行业，看似轻巧，其实是一项很有技术的活儿。不管是缝线，还是钉掌，抑或是粘后跟，都有一套独特的工序。

我道了谢，付了钱，正要离开时，来了一个补高帮雨鞋的大妈。那时候雨鞋分为低帮和高帮两种，还有一种鞋筒齐膝雨鞋，叫高筒雨鞋，农田干活用得最多。于是我又站着看龙师傅补雨鞋了。补雨鞋要比补球鞋复杂一些：挫毛破损处，剪好修补的胶皮且也要挫毛、破损处与修补的胶皮涂上胶水等好几道工序。等到胶水稍干后，就把涂有胶水的橡胶皮贴在创口处，再用大拇指压实四周边缘，最后用木制榔头捶打一边，胶皮与雨鞋的皮粘合得更加牢固，绝不渗水。大妈看着补好的雨鞋，也是啧啧称赞。

龙师傅修得最多的是脱了胶的凉皮鞋，那一般是在热天里。经常看见电线杆旁宣传栏下的龙师傅在右腿上铺一大块破布，把鞋放在腿上，用刀子把鞋底划开一条缝；在钩针上穿上结实的粗线，再把钩针在蜡块上磨几下，为的是过线润滑。这个小时候母亲缝制衣服或在纳鞋底也是这样做的，不过母亲是拿着针在头发上划一下，因为头发有头发油，也能起到润滑的作用。就开始给凉鞋上线，勾线的走向就是线装本书籍的走线形式。在考试没有流行电脑阅卷之前，装订需要密封的试卷，也是用这种形式走线的。穿针、钩线，再穿针、再勾线……穿针勾线的动作好像打太极拳一样，柔中有刚。一双鞋修下来，龙师傅已是满头大汗了。修好一双鞋，收的工钱却不多。“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，能来我这里不就是看得起我了，要是收得高了，谁还来我这个小摊呢，”龙师傅淳朴憨厚地笑了笑。

上世纪八十年代，曾流行过在皮鞋底钉铁掌，年轻人新买皮鞋后，一般会先拿到龙师傅的补鞋摊位前钉上铁掌，穿上钉有铁掌的皮鞋行走在水泥马路或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时，听着那“嘎达”“嘎达”的清脆声响，觉得很有“样子”。我也是这当时赶过“时髦”的年轻人之一。

“龙师傅，帮忙看看这鞋还能不能修啊？”又一位中年人走到了摊前，将手中的一双皮鞋交给陈师傅。这个中年人我认识，他在我们学校东隔壁的砖瓦厂里上班，跟我的高中同学同坐一个办公室，我呢又时常会到同学办公室里去聊天，所以认识了。“可以，只是两只鞋后跟右侧磨损厉害，需要垫一块胶皮。”人过中年，走起路来，身体重心会难免会向后向右偏倚，所以经常会使皮鞋的后跟朝右后磨损。我现在穿着皮鞋不出半年，鞋跟定会在右后跟磨损掉，不由自主的，即使想控制也无济于事的。龙师傅认真地看后说道。便熟练地从工具箱中找出工具，锉鞋跟、涂胶水、垫胶皮、钉鞋钉、割胶皮、打磨……专注的神情让他的眉间出现一道很深的“川”字纹，一双布满老茧的双手，不停地忙碌着，动作娴熟而不乏细致。而后龙师傅又在鞋跟上钉上了鞋掌。鞋掌分为铁鞋掌和橡胶鞋掌。龙师傅这会所说的所谓‘鞋掌’，就是把他身旁的约半公分厚的旧汽车轮胎，剪一块钉在鞋底前后。鞋掌钉好后，又把鞋放在右膝盖处，用刀片（龙师傅说这刀是特意请姚家浜西边的打铁师周师傅特制的）把周围多余部分片去，再用锉刀来回磨平，让鞋掌与鞋底儿平整如一，这才算修补好了皮鞋。

“来，试一试，还斜不斜。”龙师傅笑眯眯地说道。中年人接过鞋子，穿上皮鞋，试着走了几步，满意地对龙师傅说：“正好正好。”

上世纪九十年代末，我离开窑廊，到县城教书，龙师傅的补鞋摊还在的。隔了几年，回窑廊，走过楠木桥，补鞋摊已不在了。据桥南南货店店主说，龙师傅年纪大了，做不动了，歇业了。

再后来，窑廊楠木桥东西两岸几经改造，桥还在，南弄还在，但桥堍南北的房子已经是旧貌变新颜了。

不过，尽管如此，每次回窑廊，走过楠木桥，总会想起那个曾经摆在楠木桥西桥堍的补鞋摊及补鞋的龙师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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